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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 |
四川北路忆旧
刘一闻
虽说离开虹口已经许多年了,然每每听闻或得见相关虹口一隅的信息,总会打起精神留意一番。 我与上海虹口,可说是有着将近半个世纪的缘分。我一出世就落地虹口,到年龄上幼儿园和小学,自然就在虹口。待上中学时,考入了大连西路上的北郊中学,也在虹口。“文革”时期,身为66届初中毕业生的我,有幸分配到工矿企业,那家工厂便是位于飞虹路上的上海螺钉厂,还是在虹口。 1976年我成婚时,由原来位于水电路花园路的居住地,搬到了四川北路(曾叫北四川路)上的麦丰里。早先的四川路,非但是虹口区的主要街道之一,还被称为本市南京路和淮海路之外的上海第三条商业大街。 四川北路是一条南北向街道,南以苏州河四川路桥堍为界,北至复兴中学东江湾路止,总长不到4公里。倘若由南向北一路走来,往日印象中主要有上海邮电总局和邮电俱乐部、新亚饭店、第七百货商店、广茂香烤鸭店及一家规模相当的寄售商店。过了海宁路,有凯福饭店、红星书场和上海旧书店。至武进路虬江路,则有三八饭店、群众剧场、连长记体育用品商店、精武体育会和一定好食品商店。横浜桥周边,有著名的萝春阁生煎馒头店和不远的四多汤圆店、总工会第二工人俱乐部、上海长途电话局和永安电影院,再往北有市立第四人民医院、力达无线电行、文美百货商店、雷允上中药号等。除此之外,四川北路上还有两家数开间门面的新华书店和吴裕泰老字号类的三爿茶叶店。至于位于四川路海宁路附近的本市首轮影院国际电影院、以放映新闻短片为主的胜利电影院、以演地方戏为主的虹口剧场以及时而举办民族音乐会的解放剧场,大概也可归属于整个四川北路商业娱乐板块罢。 回想起数十年之前,以中档消费为其特色的整个四川北路商铺,可称鳞次栉比人流不息。尤其每当节假日,各地人群南腔北调接踵而来,使这条本不宽阔的商业名街更显熙熙攘攘。孰料新世纪之后,随着时空交替社会变革,四川北路的往昔繁荣,显然时过境迁风景不再。今天的四川北路虽说高楼林立,但当时的街景气息已不复重现。 值得一提的是,四川北路横浜桥北向,曾有不少历史遗址和名人旧居。如“左联”前期组织太阳社、汤恩伯公馆、内山书店,西童男校和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旧址,以及秋瑾住过的1515弄,周恩来、邓颖超住过的永安里,和鲁迅、冯雪峰先后住过的北川公寓等。病逝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书法名家潘伯鹰先生,曾住四川北路1906弄余庆坊。 我所居住的麦丰里原名麦拿里,即前些时候报媒一度讨论热烈最终予以保留的所谓建筑好、有文化底蕴和现状良好的四川北路1811弄。麦拿里建造于宣统三年,为英式连排新式里弄建筑,至今已有百年以上历史。麦丰里亦位于横浜桥以北,弄内41号曾为成仿吾主持的创造社出版部旧址。出弄口,马路正对面是永安电影院,左旁那幢建造于四十年代的大楼,曾经是熊佛西创办的戏剧学院之初和后来的上海博物馆旧址所在。麦丰里弄堂口一边,即远近闻名的西湖饭店。据老辈讲,麦拿里和与之毗邻的柳林里,都曾住过不少官宦商贾和大学教员等文化人,这个情形,跟与四川北路北端连接的山阴路上的大陆新村和东照里一域,尤存相似之处。 我在麦丰里整整居住了20年,直到1995年得单位分配新居才搬出虹口一地。之后,我曾两次罹病住院,居然也都出于人、地两熟的原因,而舍近求远地住进当时傍临麦丰里的第四人民医院(今已易名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分院)。更为可笑的是,住院期间竟偷偷溜出,以满足于一两四只的萝春阁生煎。 一晃眼,我离开麦丰里已经22年。前些日子,兴许年岁渐长之故,几多次睡梦中竟清晰如昨犹可触摸地定格在昔日生活的具体场景里……俱往矣,在四川北路生活的这段历史虽然说不上漫长,却能够留下我正式步入人生之后的深刻记忆。
(刊登于2017年6月8日《新民晚报》之“十日谈”栏目,主题为“我与虹口的情缘”。)
(若斋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