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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首

 

蓦然回首。如今的我,竟然已是一个年近耄耋的老者了。回顾以往曾经走过的路途,恰似昨日历历在目。

我对书法篆刻的酷爱始于少年时代,回想当初的那些幼稚举动,如今看来,不过只是一时沉湎的课余寄兴而已。待渐渐长大之后,这一趣好让我愈加爱不释手快乐其中。更不曾料到的是,几十年过去之后,眼下的这门姊妹艺术,竟成了我神驰左右、能够顾惜一生的良师益友。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经谢稚柳先生全力举荐,我有幸进入上海博物馆书画研究部,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转身便是三十个春秋。我一直工作到2019年年底退休,自此正式告别了一生难忘的上博岁月。我至今仍然感怀谢先生的万般恩泽,始终感激马承源馆长的亲自接纳。遥想当初,我只是一名徒具工人身份的66届初中毕业生。

话说回来,在上博从事理论专业学习的那些年,我的与创作相关的各类艺术活动,其实一直都未曾停歇过。那时,由于专业媒体不多,加上各类报道的宣传角度和认知差异之故,以至于当时社会上有些不明内情者,大体以为写写刻刻便是我在博物馆上班的职玚常态。

毫无疑问,整整三十年的上博工作经历和大量知识积累,同时为我在创作领域打开了另一条广阔通衢,那就是阅历的丰富和识见的实质性提高。

有道是,但凡青年人的健康成长,除幼时家庭影响,继而在学校接受系统教育直至羽翼见丰外,尤待其日渐长成且步入社会大环境之后,一旦因缘际遇,时而也会催生出人生嘉年华的另番景象呢。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几乎在同时,我有幸认识了后来成为自己习印业师的方去疾和苏白先生。方师平素不苟言笑,然在涉及专业话题时往往删繁就简叙述周准并一语中的,这与他以自身特性而至的印章艺术风格高度一致。我和苏师的交往主要通过书信,他的循循善诱不厌其烦的话语,几十年来每每想起总觉倍感亲切。此中情形,我在早些年编撰两位先师专著时,皆有具体描述。

顺便得提一句的是,我与方、苏二师的结识,都不排除偶然因素。前者是因为书画社《新印谱》征稿活动,方师约谈作者印稿时的相遇。而苏师虽由舅父介绍,但整个过程也是颇费一番曲折。待我去青岛第一次和苏师见面时,彼此间的百来封通信,差不多已经历两年多的时间了。

1973年初夏,献公好友、中山大学教授商承祚来沪度假。于是,我便有了随同商老一起去探望谢稚柳和唐云先生的难得机会。

在业界,两位前辈的声名可谓盛矣。年龄上,谢、唐同庚。谢先生典雅清迈多见学人风仪,而唐先生豁达率真则更显名士作派。随着请益不断接触渐广,我还分外感受到他俩所共有的性格特征,那就是识大体、守信义和重情谊,尤其是他们无处不在的严谨处世态度,真会教人牢记一辈子。

再回首。前辈们留给人们的精神财富着实太丰盛了,有时,他们自己并不经意的一句话和一个小小举动,便常常会引起众人的久久思索,甚至刻骨铭心。其实,几十年以来,老辈们为人为事以及为艺为学的传统德行在先,已经让后来者受教其中。换言之,此般高山峻岭道德文章,岂需吾辈来多赞一辞!

冉冉岁月,光景似箭。我和共和国同年,今年已经七十五周岁了。回忆自己从一个读书不多的青年人,一路勉力向学,不禁感慨万千。当然,对于广大年轻人来说,这都是遥远的过去了,在此,我之所以愿做此番赘述,无非是为了唠叨人生的艰辛和不易。

趋古步今——这是我准备了大半年时间的个展名称。此中,我以“典正”“望岳”“无碍”“至极”四幅书件,作为整个展览的开首之篇,意在树立笃实雅正的认识观,和不断攀登艺术高峰的创作观。毫不迟疑地担当起承继传统文化的使命,以不负时代之期。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让我们一起为实现心中的梦想,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美好的彼岸吧。
 

刘一闻

2024年深秋
 

(刊登于2024年12月22日澎湃新闻,责任编辑:陆林汉。校对:张亮亮。 本文系“趋古步今——刘一闻作品展”跋。)

 

(若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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